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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老死空山人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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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錯都在我,”衛永昌語氣卑微得近乎懇求,“瑤瑤我只求你看我一眼。”

“不要在我身上蹭來蹭去了,”智伯瑤轉身推開衛永昌。

衛永昌堂堂一個君王,卻肯放下身段,打蛇隨棍上,就勢抱住了智伯瑤:“瑤瑤,你要相信,我是歡喜你的。”

智伯瑤毫不留情地握住了他的軟肋:“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誰都稀罕你的寵幸?一想到從前,我允許你進入我的身體,留下你的百子千孫,就讓我難受。我不稀罕,你留著你骯臟的身體吧,離我遠一些,便好了。”

說完,智伯瑤松開手,轉身離去了。

躺在床上,囑咐宮女把門抵死。

知道他是天子,要開一扇門還不容易?

智伯瑤不過是借一扇門表達了自己的心意。

衛永昌看她這時說話堅決,便知道自己此刻再做什麽也是無用,想著過幾日等她心情好些,再做低伏小認個錯。

許多人探頭,把耳朵貼在這位皇後的房門上,試圖從中捕捉到哪怕一點點啜泣,就足以讓他們歡喜。

智伯瑤冷笑一聲,只怕是要他們失望了。

幻夢坍塌得如此輕易,智伯瑤甚至沒有落一滴眼淚。

也許往後反覆品嘗這刀鋒劃開心尖的滋味會落淚,但此刻,她反而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再也不用惶惶不可終日了。

再也不用擔驚受怕想著這棵可供攀附的大樹什麽時候會傾倒。

因為大樹已經倒了。

徹徹底底摔在泥土之上,已經無法再往下落了。

此刻她站在廢墟之上,卻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實每一樣東西都落到了地上,沒有什麽東西會被打碎了,很好。

心情倒是平靜了不少。

她要再逃嗎?

智伯瑤想了想還是不了。

如果逃到哪裏,命運都是一樣的,那只能說明是自己這個人有問題,可不能再把過失推到別人的腦袋上。

況且,智伯瑤也倦了,不想再掙紮了。

她想要重新認識一下自己,用了大半夜回顧自己的前半生,智伯瑤最後得出了一個結論,因為她之前殺伐,戾氣太重,她罔顧別人的性命,那是因,所以現在她舉目無親,這是果。

從前智伯瑤天不怕地不怕,只是這一夜過後,她倒覺得自己像是皈依了佛門,做一個塵世的修行弟子。

第二日起來,智伯瑤不要從前那招搖的衣物,也不要貴重的明晃晃的首飾,她叫人準備了粗布衣服,脂粉不施,頭發簡簡單單挽成一個發髻,用根木頭簪子定住。

她盡日也不在想著如何玩樂讓自己開心了,每日讀讀佛經,管管後宮的瑣事,修訂了宮規。

“把這些呈上去吧。”智伯瑤看著已經完成的宮規初稿,要音希替她跑這一趟。

照理來說,音希這丫頭跟她離了心,她不該留在身邊的。

可她現在有些相信,遇到音希這是命裏頭註定的,折磨自己,才是舒坦,所以便把人留在身邊用了。

音希知道這是一趟出力不討好的差使,出了門便轉手交給另一個小宮女兒:“這是娘娘要交給聖上的,不能出半點差池,若是你敢不當心,小心掉了腦袋!”

那小宮女一路小跑著就去了禦書房。

衛永昌接過來看了兩眼,便氣的摔筆,拿著手稿到了智伯瑤宮裏頭。

他到的時候,智伯瑤正穿著一身素色衣服,抄佛經。

“你說說,這是什麽!”衛永昌將手稿摔在智伯瑤面前。

“是臣妾修訂的宮規,皇上您看看有什麽不妥的地方,指出來就是了。”

智伯瑤一副冷漠,讓衛永昌手足無措。

他看著屋裏面素凈的一切,梳妝臺上只有一把木頭梳子從前賜給她的脂粉都不知道被打發到哪裏去了,床上也沒有床墊,只一個硬邦邦的床板上面擺了一床被子,看到的一切,都是素的,像是靈堂一樣,屏風也撤了,明麗的鮫綃幔換成了檀木珠子串成的簾子,屋子裏都是香燭的味道。

“我以為,你不過是跟我置氣,過兩天就能想明白,可你看看你現在,像個什麽樣子!這些,這些,都給我換回去!”衛永昌要宮人們動手,宮人們自然還是要聽皇帝的。

智伯瑤也不攔著,眼睛只是盯著自己手上的動作,不緊不慢,如老僧入定一樣。

“你告訴我,最後一張是什麽?”衛永昌氣急,掀翻了智伯瑤的桌子,墨汁散落一地。

也是在這時,衛永昌瞥到智伯瑤腳上蹬了一雙道觀裏面姑子穿的布鞋,又把他氣得七竅生煙。

智伯瑤只是蹲下身,將散落的手稿最後一頁翻出來:“聖上以為,有什麽問題?”

“你為什麽要那樣寫?什麽叫做被廢的皇後應當被放出,跟那些和尚姑子一起念咒?”

“被廢了,去廟裏清清心也好。”智伯瑤緩緩答道。

“這就是你給朕的答案?”衛永昌生氣,“這就是你給自己的後路?”

“聖上若是覺得不好,可以講出理由,臣妾聽聽看。”

衛永昌搶過那張紙,將它撕成碎片:“皇後就是皇後,歷朝歷代以來,不曾有過廢後的先例,皇後這一出,是要朕背上千古薄情的罵名!”

“聖上此言差矣,”智伯瑤垂著眼說話的樣子,也像個姑子,這更讓衛永昌生氣了,“有的人,生來粗鄙,難當大任,繼續放任這樣的情況發生,才是真正丟了皇家的臉面!”

“你手上多少人命?”衛永昌冷笑,“現在倒是裝起仁慈了!”

“希望不會太晚。”智伯瑤說話的語氣,讓衛永昌明白她是當了真。

這讓衛永昌徹底慌亂起來,可他是帝王,權力的滋味早已經腐蝕了他,他便不信有人,是他打動不了的。

“她不是要帶發修行?”衛永昌冷笑一聲,告訴道隱,“封了她的小廚房,禦膳房那邊也不許聽她的,違者格殺勿論!我倒要看看她能裝到幾時。”

智伯瑤看著又重新被粉飾的屋子,嘆道,這都是命中該有的劫難。

她從前嘲笑那些求神拜佛的人,笑他們神神道道,可現在,她才察覺佛法的玄妙,至少,讓她的心寧靜不少。

起風了,吹得樹葉胡亂作響。

自誓冬心甘冷落,漫憐疏影太橫斜。

得天氣足春無用,出世情多鬢未華。

老死空山人不見,也應強似洛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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